《偶怀义山》
作者:何彤
初识李商隐,是在读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后,这该是怎样的一位男子,一席素袍,只马单车,古原登高,临眺夕阳晚景,眉宇间却抹着浅浅慨叹黄昏的怅惘,只是因为这将逝的黄昏吗?
渐渐走近义山,是他晦涩优美的无题诗引我走入这位一生幕僚辗转、仕途迂折、充满凄苦幽凉客意的诗人的心。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每每吟起这样静若秋水清似芙蓉的句子时,心中总会生出幽深迷离的情愫,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懵懂情怀。那时,尽管还未懂他浮尘蹉跎、哀戚清贫的一生。
16岁,我如这般年纪时,才略通人世,而义山已因《才论》《圣论》于长安声名鹊起,在堂叔的指导下他锋芒渐露,文华溢彩。即便是唐末江河日下,国力衰微,彼时的年少之心、匡国之志、回天地之愿已见端倪!其父给他取名“商隐”便是希冀他能像商山四皓一般可做帝王师!在令狐楚的引教下,他的骈文艳质绮丽,斐声文坛。父亲故去,他佣书贩舂,清苦过活,在那段昏暗的日子里他努力地积攒着才能,就在他羽翼渐丰,欲展宏图之时,义山一生的政途,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卷入牛李党争的斡旋中,不能脱身。
不管是在王茂元幕下,周墀幕下;还是李回郑亚幕下,几经转折到卢弘正、柳仲?幕,其间云波诡谲,官场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他浮沉漂泊,不得起色,在岁月的风间浪头他也经不起蹉跎,年华渐老,亲人逐逝,他疲惫的奔走着,怀着一腔壮志难酬。为亲人的五起迁葬,宦海迁谪,一生的兜转起落消耗尽了他功创伟业的精力。
走进义山的诗,方能解读他内心的哀苦与无奈,“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人生在世,无论你是如何的德才兼备,无论你是如何的心比天高,在生不逢时的年代,时乖运蹇的你,却走不出命运的阴影,任凭你挣扎,任凭你唏嘘,只能屈就一生,抱憾一生。就像义山哭贾谊一样,“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自己也只能一咏三叹罢了。义山的诗,典故丛生、晦涩难解,或许这恰如他纠结艰难的平生,才能凝练出如此拗违深婉的句子吧!
无论是当年与宋华阳有始无终飘渺的爱情还是与故妻王氏的伉俪情深;
无论是清心寡欲的道藏还是恶浊逼人的官场;
眼看着行将走完的一生,在《锦瑟》里恸哭的惘然,呕心沥血的追逐终作虚无......正如崔珏在《哭李商隐》中写道: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袍未曾开......愤懑莫若义山,莫若子美!兼济苍生的杜甫也只能“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身前有限杯!”来借酒浇愁了,却最终连酒也没有,贫病交加中逝于漂泊的湘水之上,终其一生,零落如萍啊!
杜甫死后,他的墓志铭是元稹写的;元稹死后,他的墓志铭是白居易写的;白居易死后,他的墓志铭是李商隐写的,这是中国文学史上最绚烂的一段佳话,而,义山去后呢?